
標題

標題
內容
廖令鵬 | 如何寫出培根鑄魂的作品
更新時間:2023-05-05 作者:廖令鵬來源:文藝報
作家的工作,屬于培根鑄魂的工作。文學創作就像樹木的生長,一個作家寫出培根鑄魂的作品就是一棵樹,一群作家寫出一批培根鑄魂的作品就是一片森林。王國猛的散文隨筆創作,在我看來就是一種培根鑄魂的創作,堪稱文學的“嘉木”。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明月清風我》《吹盡狂沙》,處處透露出“根”與“魂”的人生意識和強勁力量。我在他的書中,領悟到了一個作家如何寫出并寫好培根鑄魂的作品。
王國猛散文最大的特點是“正” “大”和“氣”。究其根基,是源自國學正典的深厚學問。他的學問體系,深耕于經過千百年的淬煉和滌蕩的傳統文化,與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血脈相連,經史典籍、人文掌故、諸家述論,以及儒學、道學、理學、心學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他尊崇傳統、扎根傳統,議論時風,臧否人物,對談心境,都是以傳統學問為要點和根基。
學問的意思,不僅在學,還在于問。古代圣賢的大學問、大氣象,無不來自于學與問,特別是問,是一個學人的膽識與勇氣的表現。相較于學,王國猛的文章更重于問,問得光明,問得大方,不僅“問它”,也“問己”,不僅“問物”,也“問心”。在《明月清風我》中,王國猛在談論自己與世界的關系時,就先對自己的現實處境進行坦誠地切問,適宜的人生該置于何處?每當走近這樣的思維世界時,他絕不會藐視天地、小覷自然,而總是將自己的位置坐標與天地自然聯系起來。我在他的文章中看到最多的,是他如何與“自然”相處,感受山川河流、花草鳥蟲、清風明月、白云飛瀑;如何養浩然之氣,親近自然,享受自然,向往自然;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任自然”,痛快淋漓,光芒萬丈,“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便是自然、真實而樸素的大境界。
王國猛說自己“河山滿視野,天地入胸懷”。他在《胸懷人生》里寫道:“人的胸襟從來就有云泥之別。胸襟大者在天地之間,其次在山河之間;胸襟小者在斗室之間,甚至在方寸之間。”這種兼具天地意識和自然情懷的氣勢和格局,對于一個人、一篇文章的正大氣象,是不可或缺的根與魂。美學最高境界“氣韻生動”在王國猛的散文中得到很好的體現。他主張“以氣馭文”,認為以氣馭文方能行穩致遠,這是散文創作的心法,何嘗不是人生的心法。《明月清風我》《吹盡狂沙》及《今日方知我是我》《微言大義》《別有根芽》等作品,都能領略到作者氣勢如虹的氣魄,我認為最根本的,就是那些文章都有來自于道義、志向、理想、情懷的正氣。
學問當隨時代,只有與時代相互激蕩,回答時代的問題,回答現實中人的問題,方能歷久彌新。這種守正創新在王國猛的創作中體現得尤為明顯。他并非一味地旁征博引、老調重彈,停留在古人的文藻中不能自拔,而是先打開現實世界的窗戶,走進世俗的生活當中,把古代圣賢和傳統典籍中的觀點或論述,抽絲剝繭,鞭辟入里,闡述我們當前所面臨的問題和人生境遇,用傳統的學問來解剖和探尋現代世界的復雜性。這種通過以古鑒今、以今證古的形式與古代圣賢和傳統文化對接起來,穿越時空與歷史對話,切近當下現實世界的省覺和思辨。
王國猛的文章有一股清新風氣,短小精悍,不僅節約寫作與閱讀的時間,還有力地拉長另一種時間——思辨的時間、內觀的時間。閱讀其文章,常常被新穎獨到的識見和真誠的論述所擊中。他不僅真誠地說出自己的處境,而且爽利地發出天地之問、古今之問、是非之問、時勢之問、人生之問、生命之問。他對自己的觀點見解、好惡長短,不會遮遮掩掩,閃爍其詞,少有旁枝斜徑,裝腔作勢,而是以率真為第一,以講真話為先聲,一語中的,直指根本,酣暢淋漓。這種風格在當今散文隨筆的創作中,是一種久違的古典文論之風,也是一種時代的散文新風。
唐代思想家、文學家李翱在《答朱載言書》中提出“理辨則氣直,氣直則辭盛,辭盛則文工”,王國猛的散文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就在于澄明通透之余的“理辨氣直”,在于其君子之風,從四處吹來。比如《明月清風我》包含歷史典故、哲理、人生感悟,文化生活,文學藝術諸篇,文理情俱備,充滿簡約雋永的辭章,很多文章也都是條理分明、敘述通暢,具有詩的意蘊和魅力,是可以朗聲誦讀的美文。為了在較短的篇幅當中,把事情講透,觀點擺明,他另辟蹊徑。比如對于史與哲的融合,他并不追求豐富全面的史料,不追求多么深奧的哲學思想,而是采取收斂的方法,綜其一事,聚于一議,橫向列舉,最后以“我”的介入,收于一心。經由文史哲的融通化用,王國猛的文章顯現出通識的底色和澄明的氣質,一如他評價魯迅的文章那樣,“個性飛揚,鋒銳無比,暗藏著深厚的底蘊,閃爍著思想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