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族譜

整理族譜之時

心中隱現田野、莊稼……

供養之地有比天空更闊的懷抱

祖先在此以鐮刀割草

耕種稻苗，收藏河流身影

再將往事串成懷念的珠鏈

蘸上多余的銹跡

將時間戳穿田壟最濕潤部位

一本發黃的厚書

——撕裂撰寫出的文字，在舉行拋荒儀式

——迷戀泥土氣息

成為呼喊節氣的半成品

四季之河已成懷想

陌生人繼續整理殘存的族譜

沉香

有一種香的味道深不可測

五桂之地能讓光停留，讓香暗涌

身體被火燃燒后

驚動另一種生命

傳說中的雷火

創造了血液中的光澤

一棵樹的生命在面臨胎痛后

華麗轉身后疊加了飄洋過海的資本

世事其妙，黒暗也能被巔覆

如此短暫的驟變

一個空間到另一個質地

路徑血腥，面容不堪

這種神秘而遙遠的轉變

迅雷不及掩耳

“活法改變，山雞變鳳凰。”

生命如此神奇，全在于人類需求

橡樹

風在落，我把故鄉與他鄉換個位置

橡樹低語，把自己不一樣的臉色

畫在樹葉上，沉思附在山崗一側

“活著是什么味道？”

語言帶著涼意

高處落下的葉子堅定

（泥土中扎根，與雜草融為一體）

故鄉的影在變幻打轉

不聲不響縮成一團

缺氧的心臟

像瘦小孩被大胖子壓住

將茂盛的野草留作鄉愁的情節

你見到寂寞村莊血壓在升高

雞犬閃現的臉迷離不定

風在落，樹影如群鳥飛起

穿過橡樹腳邊

（腳邊曾有被年代耕種過的坡地）

橡樹以手撕破過無數獵人捕鳥網

而今靜立，不動

激情與灰色垂掛

“歲月如同昨夜的風吹過……”

現實碾磨出多愁善感的人

往昔——總是隨光離去

集市

允許更多人駐足，允許命運更為沉重

聲音有先來后到，但從未消失

口音能拉近一些人的距離

面孔成為打開鐵門的鑰匙

付錢拿貨，問價吆喝的節奏穿越云朵

——似一場沒有排練的演出

所有的角色井井有條

——蔥蒜，青菜，花椒

雞鵝鴨，掃帚，鐮刀……

這樣的棋局擺得四腳朝天

地上扔掉之物忙于打嗜睡，必須承認

集市基因裂變得混亂，舊時光的影子

沒有隨著潮流輪轉

河西甚好，河東不再

長度

這里有人性最清脆的淚水

撒落的火焰撕咬人間的蒼白

河流了解蕩漾的高度

它削瘦的臉上總帶著睡意

它起伏的身影是血液臉譜

只需反復移動

就能把春夏秋冬連接起來，另外

再將時間存于底部

奔向大海只是一種可能，只要土地肥沃

——終點只是一個秘密

如果光的音符喝了烈酒

它的身體就會輕盈

沒有死亡，只有流淌

奇特的聲響，有光輝燦爛的日子?

聽海

海水像老人起床后梳頭的樣子

扯出長長的白發

一拉一緊，而掛在天空的藍

盯緊心驚的浪尖

幸福在趕路，螞蟻在生活

獨來獨往的海鷗從沒離開過大海半步

聲音調和過的產物濕潤落日

船夫鐘情于暴雨

也給了駕霧而來的雨珠充分的理由

暴雨過后，船纜的脖子

能泡出一杯出海的熱茶

我聽見人類把手伸進海

索取活著的熱量聲響